常(十六)-《雄兔眼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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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点头应了,随后去房里取了鸡蛋大个黄彩水粉罐出来搁在桌子上,然后才来喊薛凌,道是“坐着说,拿在手上不妥”。

    薛凌顺他手指看过去,上前两步整罐儿拿了起来,道:“什么东西,好用吗?”

    薛暝点头,道:“见血封喉肯定是不能的,世上哪有此奇药,沾血能顷刻毙命。不过,只要伤口深些,基本是无药可救,一两天吧。”

    薛凌左手要开盖子细看,薛暝忙覆手,摇了摇头。薛凌咂舌,丢桌上又换右手去开,揭开来,里头半罐细盐样粉末,她要闻,薛暝忙将罐子抽走,道:“入喉不行,发的更快。”

    薛凌这才直起腰抖了抖手道:“那要是能给他灌嘴里最好,可惜这个决然是办不到了。”末了又念叨道:“这东西也不够快,你们怎么找的..我以前...”

    以前...陶弘之那的药还好些.....

    她转了口,问:“那这个怎么用啊。”

    “化在水里,涂到兵刃上。”

    薛凌想了想,将恩怨递给薛暝,道:“你帮我涂,涂厚点。”

    薛暝稍作迟疑,还是接了手,薛凌耸了耸肩,多日未觉如此神清气爽,道:“我去看看清霏回来没。”说罢抬脚往外。

    薛暝一手拿着罐子,一手拿着恩怨,站了许久才往里屋去。

    薛凌在外院没寻着齐清霏,反又见霍知一人坐在花圃处长吁短叹。思前想后,这人不算太烂,她自上前又解释了两句。

    大抵是即便拓跋铣明日全身而退,最坏的结果不就是他继续领兵南下,和现在没什么区别。

    霍知垂首道:“于别处无区别,区别只在一人尔。你不去,沈元州会着人去的,早晚而已。”

    薛凌抬手,看左掌伤口已在结痂,笑道:“我不在乎。”远处山峦耸翠,她狂妄又执着:“总有一两桩事,是我自身所愿。

    游鱼贪食,钓者诱之,人皆责鱼,我责钓者,不过他人自作多情。哪有游鱼,哪有钓者,还不就是输为鱼,赢为钓,明日我且看看...

    我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我为游鱼,不悔贪食,我为钓者.....”她看霍知,笑道:“你们只管责我。”

    她扬身而去,带起一室夜色,时年上元前夜,江府暗室里,江闳见惯人情往来,垂目道:“她事无巨细,并非信任,而是利诱,就指望江府私兵尽出,输了,归她,赢了,顺我。”

    江玉枫道:“早晚会如此,莫不如今朝,于私,是江府荣辱,于公,是拨乱反正,权归瑞王。

    明晚尚有机会,过了明晚,京中尽付李敬思,再要动手,也没有机会了。”

    父子商议,皆以为然,他二人皆在局中,唯豪赌一把,现霍知在局外,看的更通透些。

    无所谓诱不诱,人非游鱼,少有犯蠢的,多是明知故犯。

    薛凌没找着齐清霏,才出了外院不远,撞上寻过来的唐涧,道是“王上那边已经议妥,特来和薛凌传话”。

    薛凌住脚,笑道:“我本要是去找陈泽,你既然来了,那回去说。”

    唐涧跟着走,道:“怎么你今天高兴成这样,啥好事,前两日是咋地。”

    “跟你何干。”

    同样的话听来却是截然不同,唐涧愈奇,道:“哎,还真是,你今天是咋了。”

    薛凌道:“别说这个,我问旁的,你们是真打算将齐家那姑娘留在此处,万一打起来了,谁顾得上她。”

    唐涧哈哈道:“怎么,你才来几天,就关心起人家,怎么,看上人家,你二人年龄倒对,但是没可能,人家有情郎,来第一天就说了,当了将军就回去嫁。”

    “是吗,情郎是谁。”

    “这就不肯说了,你还真惦记,你们这些人,能不能别见着一个女的就惦记,你惦记人,那姓陈的惦记人畜生,好家伙,你们粮不白给是吧,进来得换点走,你要是真这心思,王上也不同意,趁早歇了吧。”

    他一路念叨,只道“没想到薛凌要去,这份胆色实在可贵,杀人不比吐唾沫,别看城墙上耀武扬威吼的声高,真打起来,能把弓绷直了准头不失就算好汉。

    不怪王上一直拖拉,但凡有个法子,只要长了心肠的,谁想打仗啊。”

    薛凌在前头垂着脑袋,不紧不慢道:“是吗,他长了心肠。”

    唐涧急走一步,揪着她后背衣服,装作威胁道:“你这话几个意思,别不是在说王上吧。”

    话落丢手,将薛凌推的往前跌了几步,道:“算了,他妈的这世道长心肠活不下去了。”

    薛凌站稳身子,笑道:“我又没点名点姓,你瞎猜什么。”

    唐涧举拳要打,又收回去,吓唬道:“我要不是看你明天办事,饶不了你。”

    薛凌无谓翻了个白眼,道:“那你就议事,别东拉西扯。”

    唐涧往旁儿吐了一嘴:“咱们都定好了,明天我和你还有陈辛埋伏在正门中。墙上有弓箭手认人,鸣镝为号,听音就出。

    不出意外,拓跋铣该在你我正前方,他在马上,所以准头要高一些。王上喊人改了拒马,上面的刀柄加粗,可以踩人。

    你起身之后,抬脚踩上拒马,再飞跳出去,差不多就正够到他。”

    薛凌道:“哪来那么多差不多,不能用眼睛看吗?”

    “不能”唐涧摆手道:“拒马是个木架子,你该见过的啊,人藏在里面一眼就漏了,所以得拿块布罩着,只留刀刃在外头,人要躲在布底下,拿啥眼睛看啊,你跳出来再看,又耽误了时间,再扑上去,人家说不定都回撤几百里了。

    听声,声在哪止住,哪就是拓跋铣脚下。”

    说着话,他自个儿倒有些紧张,这事不比在城头,至少有个掩护躲藏,明日去,就是直面胡人铁蹄,都穿不得重盔,那玩意穿上后防护固然好了,灵活性却大打折扣,只能用于陷阵,不能用于刺杀。

    薛凌听得笑,道:“这能行吗,你箭去,他不会挡还不会拔刀要斩,万一是旁人来干活儿,岂不刚好挡住拓跋。”

    “反正总在近处,差不离,再要细致也没了,就这么着吧,跟你说正事,你这么乐干什么。”霍知问完又道:“按你在那会说的,今晚有人出去埋绊马索,只等咱们动手,另他人就将绳子扯出来。

    如果明天胡狗真来的少,定叫他有来无回。”

    薛凌道:“晚间还是该派些人出去四处探查,防止他们设伏。不过,只要相隔十里以上,就不影响你我动手了。”

    唐涧点头称是,道是“已安排了下去。”复夸得两声薛凌思量周到,来日也做得将才,怎么不对沈元州恭敬些,尽做些小儿狂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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