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后来(No.308—No.314)-《耿耿余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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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七年前的我和余淮。

    老范看我又发呆了,捏起桌上的杂志在我眼前晃了晃。

    “哦,”我回到状态,“刚才说了那么半天,我都忘了问,这人叫什么?”

    我这话题转换得更生硬,老范笑了,没继续揶揄我。

    “叫程巧珍。”

    “什么?”

    我震惊的表情还挂在脸上,就看到门口一个穿着白t恤、黑裤子的女生,挎着天蓝色的巴黎世家机车包走进来。

    圆圆的脸比之前消瘦了些,露出尖尖的小下巴,朝我们笑起来,还是当年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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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巧珍没有认出我。

    很尽职地拍完了几张照片之后,老范和她聊得火热,我就在一边玩手机。

    他们采访结束的时候,有男生过来和我搭讪。

    “不好意思,请问……”他指了一下我的桌上。

    老范转头朝我笑:“行啊你,屡试不爽。”

    我把桌上的东西递给男生,说了句不用谢。

    “什么?”程巧珍还和当年一样活泼热情,“什么屡试不爽?”

    “我同事,”老范指指我,“教过我一个在星巴克被搭讪的快捷方式,就是把iphone充电器立在桌上最显眼的地方。”

    程巧珍笑起来。

    “这个经验真不错,太有生活了,我要记下来,以后写剧本的时候有用。”

    她竟然真的拿出笔在本上写了起来,真勤奋。

    我本能地拿起相机把她歪头写字的样子拍了下来。这么多年了,抓拍的习惯还是没改。

    “对了,”我说,“程小姐您看看刚才拍的照片,有没有满意的?我们选一张配合专访发出去。”

    程巧珍看了我一眼,挑好了照片。一张是正面照,一张是我刚才的抓拍。

    “你拍人真的很有天赋……我能不能问一下,你是不是叫耿耿?”她问。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点点头:“刚才没好意思套近乎。”

    “你们认识啊?”老范指了指我们,“那好,我有点儿事儿回公司了,先撤,耿耿你们聊着。”

    老范走了,我和程巧珍坐到她刚刚采访的沙发座上。

    “果然是你!”她惊喜地叫道,“我听声音才听出来,你变了好多。”

    我本能地转头通过旁边玻璃看了一下自己。

    头发长长了,用一根笔随随便便地盘在脑后,掉下来不少碎发,老范还说这个范儿挺随意的,好看。这几年东跑西颠地拍片,皮肤晒黑了,人也瘦了很多,五官立体了点儿,好像的确不一样了。

    “不只是长相,还有气质,”程巧珍沉吟了一会儿,“你真的变了很多。不像当初那个小孩了。”

    我回想了一下,明白她的意思。

    当年站在程巧珍面前的我,躲在爸妈身后,做什么都不在状况中,和程巧珍一比,可不就是个孩子。

    “恭喜你啊,熬出头了。”我客套。

    “做喜欢的事情,不算熬。”她摇头,说得坦诚。

    是这样的。是这样的。

    我也是这两年才终于明白这个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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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中的耿耿就很煎熬。

    后来高考分数却很理想,志愿也报得出彩,考上了北京一所不错的理工类大学,学生物制药。这个专业在我入学那年还是大热,出国容易,也适合在国内深造,制药企业研发部门收入普遍不错,又稳定。

    我爸妈都说,耿耿就是这一点好,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中考也是,高考也是。

    然而上了大学之后,那些专业课让我比在高中的时候还痛苦,还煎熬。

    我本来就没什么自制力,本性又爱逃避,第一学期就有好几门功课是60分低空飞过。

    这种gpa就甭想出国了,除非找中介砸钱。

    我爸说的对,耿耿同学的确在大事儿上从不掉链子。

    可是每次我的短暂幸运,给自己制造的都是更大的痛苦。我在命运的十字路口掷色子,总能投中大家心目中最火热光明的那条路。

    却走得双脚鲜血淋漓。

    毕业前实在没有毅力考研了,投了一些世界500强的跨国企业,兢兢业业地填网申表格,写了无数openingquestions(开放式问题),每一次的自我介绍回答的都不一样。

    谁让我连自己什么德行都越活越不清楚了。

    很多外企的网站都不好登录,为了抢带宽,我有时候会在凌晨两三点的时候拿出笔记本在宿舍上网,一直写到天亮。

    闭着眼睛睡不着,脑子里转悠的都是那些问题和self-introduction(自我介绍)。

    这时候,脑海深处总会响起一个声音,带着笑意,穿过教室闹哄哄的人声音浪,千里迢迢到达我耳边。

    他说,耿耿,你真有趣。

    很多工作申请连简历关都没过,看来都是成绩的错。

    所以我就在我爸的期望下,报考了北京市公务员。

    竟然又中彩了。

    它意味着铁饭碗,意味着北京户口,意味着一种没有恐慌的人生——然后就在我入职三个月整的那天早上,我辞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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