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这么远那么近-《医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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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现在,她似乎并有那么大起大落的心情。她之所以会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参加这个鸿门宴,并非对霍瑾轩还有什么执念,她只是想知道,她难过了这么久,为他堕落了这么久,削掉了自己所有的锋芒,到底是和他过不去,还是和自己过不去?

    她又抽了一根,娴熟地点上,在朦胧的烟雾里斜睨着他,声音里没什么多余的感情:“霍瑾轩,你这是和我玩的哪出?”不是所有的感情都适合这样的套路,久别重逢、旧情复燃的那都是当初爱得不深、恨得不够,换作她,她恨不得把他抽筋扒皮、啖血食肉。

    “温寒,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见见你,看你过得好不好,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霍瑾轩深情地看着她,他变了很多,却唯有眉眼如初。

    温寒冷眼看他,怒火中烧,看着他一副时过境迁的淡然模样,眼中突然就生了泪,不知道是因为气愤,还是因为难过。

    他从来没有好好爱过她,所以才能这么云淡风轻。

    她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小姐,不谙世事,思想单纯,因为在象牙塔里禁锢了太久,所以对外界的事物有近乎偏执的好奇。她的娇纵和奢侈导致了她被所有女生孤立,青春期的躁动无处宣泄,她被一些叛逆的女生频繁而没有缘由地纠缠,其他人都是看笑话的,出于被放大的仇富心理。

    而只有霍瑾轩,家境一般,是最该看她笑话的人,却偏偏出手相救。她懵懂无知,瞬间被这童话般的英雄救美情节打动,尔后,含羞带怯的守在他身边。

    他告诉她:“跟着我,我会保护你,虽然不会是一辈子,但只要我在,绝对护你周全。”

    没有刻意而浮夸的山盟海誓,也没有虚情假意的诱哄,只是发自肺腑、尽全力地守护,她羞红了脸,耳边都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半晌只说了句:“好!”

    只怪她太天真,以为他的告白是走了心,却不想他之所以不许诺一辈子,是因为他压根没有想过长久。

    原本青春期的爱情就只能是用来怀念,却不能用来安定,但是偏偏她心态不如别人,心智不成熟,又被娇生惯养了十几年,一颗真心所托非人,消沉堕落后,就开始抑郁。

    她为他浮浮沉沉了这么久,被剔骨割肉般地脱胎换骨,换了个人似的卑微地活着,天天受着煎熬,而如今,他对于她所受的苦难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她怎么可能过得好?刀没割在他身上,他就不知道她有多疼!

    她从洗手台上跳下来,赤着脚走到他面前,眼角的泪滑下来,她看着他,一字一顿道:“霍瑾轩,你配吗?”

    见她流泪,霍瑾轩的心里狠狠地刺痛了一下,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攥紧,他手抖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抬手想要替她擦泪,无论时间过去多久,她始终是他心底最舍不得触碰的痛。

    “啪!”温寒抬手给了他一巴掌,看着他白皙的脸上渐渐浮起清晰的五指印,她才挑眉直视他,脸色依旧冰冷,眼底已经没有一点悲伤的神色。

    “霍瑾轩,这一巴掌是你欠我的。”

    说完,她揉了揉震得发麻的掌心,转身要走。一抬脚,霍瑾轩就紧追上来,一把揪住她的手腕,她欲挣脱,他不由分说地把她打横抱起,一转身放在洗手台上。

    “别动,把鞋穿上。”他的脸颊渐渐肿起来,但是他无暇顾及,把手上的鞋在手里颠了个个儿,很自然娴熟地替她穿上。

    温寒看着他,过去的回忆山呼海啸般地汹涌而来。他在大雨里背她蹚水坑,她躲在他的背上悠然自得,他浑身湿透,水滴沿着他的发丝一直流进脖子里,他很自然地蹲在她脚边替她系鞋带,无视周围人的目光。他所有的宠爱都自然而不刻意,以至于让她误以为,他是真的爱她的。

    现在他依旧如初地替她穿鞋,这场景却陌生得恍如隔世,温寒挑了挑脚尖,把腿荡到一边:“我自己来。”

    霍瑾轩一愣,却没松手,执意给她穿好鞋,细心地替她挽好了带子,之后才低声地说:“不用这么刻意地躲我。”他眼底有尖锐的痛楚,温寒坐在高处,没有看到。

    穿好鞋,温寒躲开他的搀扶,沿着洗手台跳下来,一抬头,才看到了双手环胸斜倚着门框的邹亦时。

    “我说怎么巴巴地要赶过来,原来是赶着和旧情人幽会。”他开口,声音不咸不淡。

    温寒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明明是光明磊落的事情,此刻却像是做贼心虚一般。她的目光落在邹亦时身上,发现他身上还穿着空军制服。天蓝色的制服裁剪合体,版型挺括,越发衬得他丰神俊朗,他身上带着无法磨灭的军人出身的强大气场,那种霸道阳刚的魅力是霍瑾轩这种职场打拼的白领无法比拟的。

    邹亦时抬步走向温寒,硬质的军靴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笃定的声音。霍瑾轩也没怎么见过气场如此强大的军人,顿时被他震慑住了,竟然下意识地侧了身,让他径直走到了温寒面前。

    邹亦时看着眼前的人,伸手摸向她的耳后,他的手格外地凉,温寒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她原本是排斥他的亲近的,此时却下意识地不敢拒绝。

    她见识过他发火的样子,在拉练场上大发雷霆,像是发怒的野兽,嘶吼声响彻半空,让人听着就觉得胆寒,她以为那个时候的他就足够可怕了。

    却不承想,此时的他反而更加地瘆人。他没有暴怒,也没有气急败坏,嘴角一直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唯有离得近了,才能看见他眼底的暗沉,那是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的风暴,带着森冷的寒意,叫人头皮发麻。

    “这是为他文的?”邹亦时低低地开口,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感情。

    他的指腹冰冷粗糙,在温寒耳后摩挲时,她越发觉得浑身发麻,嘴上自然不敢扯谎,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

    邹亦时抬手故作暧昧地摸向她露在外面的细腰,凑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低沉地说:“温寒,你真是好样的,那头和我玩欲擒故纵,这边却和老情人旧情复燃,可怜我竟被你玩得团团转!”

    说到最后,他的大手沿着她的腰线一点点地爬上来,抚过她的脸颊,最后停在她没有厚重眼镜压着的鼻梁上,他盯着她,在她鼻梁上重重一压,末了,眼神冷淡地说了句:“温寒,老子真他妈是闲得发慌,才会给你拿来逗闷子!”

    温寒被压得鼻梁一酸,眼中止不住地生泪,等她缓过劲后,邹亦时已经大踏步地离开了,只留下一串笃实坚定的脚步声。

    温寒几乎没有在意霍瑾轩的反应,提着裙摆追了出去,霍瑾轩站在原地看着,心底空荡荡的,有种刻舟求剑的悲哀。她留在他心口的印记,他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却不承想,这五年的时光已经把她推得越来越远,他再也抓不住她了。

    而他俩之间漫长的隔阂,源于他最开始的狠狠一推,所以,她的离开,怪不得别人。

    邹亦时下了楼之后,李副官匆匆地迎上来,还没接近人就感觉一阵寒气扑面而来,他到了嘴边的话吓得咽了回去。他跟在邹上尉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他这么阴森恐怖的脸色。邹上尉一直是个沉稳自律、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真可谓是泰山崩于前都岿然不动,就连好几次重大自然灾害的紧急抢险,也没见他眼皮眨过一下,而眼下竟然有什么事让他变成这副脸色,李副官吞吞口水,既害怕又好奇。

    邹亦时上了车,没有着急离开,而是整个人躺进座椅里,半截手臂遮着眼睛,似乎是累急了,一动不动。

    李副官偷偷咂咂嘴,能不累吗,前天就没睡好,今天又是舟车劳顿,在天上整整飞了一天。他是个做任何事都精益求精的人,演练场上累得快虚脱,哪里不完美了都要自己亲自上去再演示一遍,新兵蛋子多,他也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地指导。

    李副官都看着有些不忍心了,想着好不容易演练结束了,赶紧让首长回去休息吧,他房间都订好了。可是邹上尉连口水都没喝,衣服也来不及换,说是这么晚了,得接温大夫回去,他实在不放心首长的身体,只好自己主动请缨给他当司机。

    可不承想,温大夫没接着,却把邹上尉惹毛了。

    邹亦时闭着眼睛躺了很久,始终缓不过劲来,愤怒到了极致,反而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纾解,任何语言或者情绪都苍白得很,他想着,或许把那个女人拆吞入腹才会好一点。

    初见她时,她是个装扮过时老气的村姑,扎在人堆里都不起眼,他原本对这样的女人是嗤之以鼻的,但是看了她在手术台上的淡定和狠戾,突然觉得这女人似乎并没有她表面上表现得那么怯懦。

    再后来,他一点点发现她刻意伪装起来的美,一点点深陷,无数次幻想她盛装出席时,会是怎样的美艳。

    今天,他夙愿以偿,却远没有想象中那般欣喜若狂。

    他给她打电话,她不接,他从演练场下来立刻赶来这里,生怕和她走岔了,他问了服务生他们的包厢,上楼后目光便在楼道两侧环顾,于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美得不可方物,以至于他一时间竟然没法将她与那个呆板木讷、永远戴着一副古董眼镜的老气横秋的村姑联系在一起。

    她永远窝在脖子里的低马尾散开成了披肩长发,乌黑顺滑的头发像是一匹锦缎,晶亮的光泽在灯光下一点点地荡漾。彼时,他只看到了她的背影,她穿着黑色的露背长裙,将曼妙的曲线勾勒得完美动人,他看着她露在外面的肌肤,被黑色长裙衬得洁白如玉,那抹小腰和他预料的一样,柔软、光洁,纤细得不盈一握。

    他不自觉地尾随而去,再然后,就看到了她的正脸。她摘掉了眼镜,化了精致妖媚的妆容,眼尾上挑,那双大眼退去了平时的死气沉沉,变得魅惑诱人,湛黑的瞳仁里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一波一波地摇曳生姿,仿佛能勾魂夺魄。

    她脱了鞋子,径直跳上洗手台,邹亦时觉得自己的心口都随着她狠狠地跳了一下,心脏悬着,快要窒息。她身体的曲线蜿蜒流畅,带着诱人的弧度,或高耸或低平,他的心便沿着那曲线,上下颠簸,不得安宁。

    她的裙子沿着大腿滑上去,一双笔直的长腿露在外面,白嫩光滑,比藕段修长精致,比葱根光泽夺目,她的脚丫一晃一晃,俏皮却透着不加掩饰的性感。

    邹亦时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她似乎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是个误入凡尘的妖精,带着妖娆和魅惑,诱得人销魂蚀骨。

    她像是只破茧而出的蝶,挣脱了所有的桎梏,那么肆意张扬地释放自己,美得毫无顾忌,不再畏首畏尾,不屑于任何伪装。邹亦时偷偷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发现了一座金矿一般,那种从天而降的惊喜将他心底的贪婪无限放大,他想独自占有她,除了他,他不想再让任何人见识到她的美。

    她的一颦一笑都像是在他心脏上抽丝剥茧,让他像是鬼迷心窍一样无法自拔,他疯狂地想着,她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直到另一个男人出现,他才从近乎魔障的痴迷中清醒过来,看两人的眼神,他就清楚她耳后的文身就是这个男人的缩影,他怒火中烧,几乎丧失理智,他恨不得把这个男人千刀万剐,却在看见她的眼泪后,满腔怒火被浇了个通透。他自嘲地想着,他在她心底,可是从来都没什么分量的。

    她为了这个男人洗尽铅华,又为了他脱胎换骨,她的惊艳只是为了这个人,对他,从来都只有漠视和敷衍,若非他坚持不懈,她怕是早恨不得扬长而去。

    队里通知要从她的医院调医生过来,他踌躇了很久,想让她来自己身边,又舍不得她受苦,最后耐不住相思之苦,他自私地点了她的名字,他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心底却高兴得像是讨到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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