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医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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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嘞,首长慢走!条件允许的话你赶紧去外头医院做手术,这玩意儿拖不得!”

    邹亦时没有回话,单手撩起帘子出了帐篷。

    救援行动还在刻不容缓地进行,邹亦时和其他部门几个指挥官围坐在废墟上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现在面临的问题有两个,一是救灾人员不足;二是施救难度增大。

    人员的问题主要有两块,一来是志愿人员、消防兵、部队士兵这些能抗震救灾的人手明显不足;二来是用来救治伤患的医护人员严重不足。

    拼尽全力救出来的人却因为人手问题而延误救治出现二次伤害,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关于医务人员的抽调,主要负责人是消防大队第一支队的李队长。他人到中年,体力远远不及年轻人,救援持续了近二十四小时,他已经有点体力不支了,面色憔悴,形容倦怠,说话时声音都微微发哑:“这个问题已经尽力和当地医疗机构协商了,可是医护人员紧张是目前整个医疗圈的现状,很多医院一下子抽调不出那么多人手,能调出这么多人已经是极限了。”

    李队长顿了一下,愁眉不展道:“不仅如此,医生的技术水平也参差不齐,许多人没有接触过这样大型的突发状况,手忙脚乱的,一点头绪也没有,加上设备简陋,都束手束脚的,所有人的技能都没有发挥到最大。而且因为大家来自不同的医院,都有自己的一套理论,谁都不服谁,一点都不团结,像一盘散沙一样,医疗工作开展得颇不顺利。”

    剩下的人纷纷说了自己救援中出现的问题,之后向各自的上级汇报了工作。

    简单的会议开完后,邹亦时正要去查看一下救援物资的跟进情况,就见一个他部队里的手下气喘吁吁地跑来跟他打报告。

    “什么事?这么着急!”邹亦时动了一下肩膀,疼得狠狠地咬了咬牙,但面上还是纹丝不动。

    “上尉……那个……那个……”士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口气提不上来,一句话半天说不完。

    邹亦时皱眉,声音不自觉地变得严厉:“说!到底什么事!”

    “温……温大夫来了!”

    邹亦时叫来了直升机,直接飞往温寒所在的地方,直升机没法降落,他攀了绳子速降下来,刚落地,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那个他日思夜想快要焚心的女人。

    螺旋桨扇起的大风把她的发丝吹得肆意飘扬,她穿了一身黑色的衣裤,干净利落,面容姣好,眼神坚毅,一如他钟爱的模样。

    伴着直升机离开的轰鸣声,他大步走向她,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单手抬起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多日来压抑的心痛和思念在这一刻爆发,他所有的猜忌和绝望全部尘埃落定,她能来,一切便不言而喻。

    四周是破败坍塌的景象,他蓬头垢面,身上俱是污泥与汗水混杂的味道,温寒却毫不介意,伸手攀上他的脖颈,无比依恋地靠在他的肩窝上,轻声却坚定地说道:“从今往后,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灾情紧急,再多的风花雪月也没有时间酝酿,满腔的思念在一个深吻中泯尽,所有的误会与不理解都像是春光下的冰雪,无须过多的言语,自然而然地便消融殆尽。片刻后邹亦时领着温寒往医疗基地走。

    他重新把几个指挥官叫过来,郑重其事地为他们做介绍:“这是温寒,骨外科医生,技术精湛,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能解决一部分让我们头疼的问题!”

    温寒回头瞧了他一眼,不置可否,落落大方地和大家握手,不忘补充道:“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大家不要客气,我是邹亦时的女朋友,都是自己人!”

    邹亦时一愣,脸上随即漾起一抹得意自豪的笑容。待大家散开后,他轻轻吻了吻温寒的耳垂,低语道:“怎么,怪我没有好好介绍你?我这不是害怕你不从我吗!”

    温寒瞪他一眼:“才不是,你是我的都是我的,介不介绍有什么关系!”

    邹亦时重重地亲了她一口:“我爱死了你这副傲娇的小模样!”

    两人耳鬓厮磨了一会儿,温寒就察觉出了不对劲,扳着邹亦时的肩膀冷着脸问道:“怎么了?什么时候伤的?做过什么处理?”

    “被石板压的,估计是肩胛骨碎了,昨天晚上伤的,十来个小时了,没时间处理。”

    温寒问什么,邹亦时就回答什么,一板一眼,滴水不漏,直让她气得咬牙切齿。她脸色气得红一阵白一阵,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样子,眼底又突然生了泪,带了哭腔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哪里能做手术,现在立刻上台!你的命自己不稀罕,我稀罕!”

    邹亦时冰冻了许久的心终于渐渐回暖,失而复得的狂喜让他忘乎所以。看着温寒眼底的泪,他心里柔软一片,果然,只有跟她在一起,被她爱着,他才是一个活着的、有温度的人。

    到了简易搭起的当作手术间的帐篷,温寒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虽然条件简陋,但是必要的手术用具还是有的,她把需要的东西摆放在充当器械台的桌子上,在帐篷外挂了手术中的牌子,拿脚踹了踹简易的手术床:“躺上去!”

    邹亦时不敢惹她生气,乖乖躺上去,刚一躺下,小腿就挨了她一脚:“你傻啊!你后背不疼啊!好好趴着!”

    “你不是让我躺下吗!”

    温寒狠狠瞪了他一眼,邹亦时乖乖闭嘴,转身趴好。

    温寒沉着脸穿上一次性手术衣,戴好口罩和帽子,这里没有器械护士和巡回护士,甚至连麻醉师都没有。没人帮她上麻药,递器械,清点用物,事无巨细都得她一个人来。

    她徒手掰开了麻醉剂的安瓿瓶,玻璃渣子四下飞溅,邹亦时微扬着头看她,神色冷峻:“温寒,我不能上全麻。”

    温寒无视他,戴了口罩的脸显得冷漠生硬,她开了支注射器,两指夹着尾栓把药液抽出来,轻拍注射器,排出了针尖处的空气。

    “不行,这次必须麻醉。”她坚定地开口,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邹亦时沉默了一下,同样不妥协:“现在情况这么紧急,我必须得尽快回到救援中去。上次我不也没有麻醉吗?你不也照样做了手术吗?这次你也照着那样来!”

    温寒的手颤抖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也开始发颤:“那不一样,上次因为你是陌生人,是我无数个病人里的一个,但现在不一样,你是我的爱人,我下不了手,所以,邹亦时,这次必须麻醉!你必须听我的!”

    她的眼底有泪花闪烁,邹亦时突然心软了,放弃了所有的原则和底线:“乖,别哭,我听你的!”

    温寒给邹亦时上了全麻,不多时,他就沉沉地睡去,意识全无。温寒把无菌大单铺好,所有的器械又清点了一遍,之后深呼吸一口气,戴好手套,开始手术。

    邹亦时肩上的伤已经恶化,因为骨折部位没有固定好,断段已经出现了骨质的缺损,要想完全对接是不可能了。她单手握着骨勺,另一只手取了块钢板垫在断段中间,之后拿着最大号的骨勺把骨折部位所有坏死的组织全部挖出来,一勺一勺地倒进一旁的弯盘里。

    最后上钢板的时候,因为这里缺乏骨钻和骨凿,所以打眼、上钉、固定都得徒手操作,温寒力气不够,于是双手在胸前平举,踢开帐篷的帘子,目光搜寻到一个穿白衣的医生,冲他喊了一声:“麻烦你过来帮我一下!”

    那医生应声进来,温寒拿了无菌器械套包裹了一个捡来的铁块,伸手递给他:“我扶着,你用力往下凿!”

    那医生虽然是外科的,可是也没这么简单粗暴地做过手术,一时间有些怔忪,迟迟不敢动手。温寒眼神变得凌厉,夺过他手里的铁块,让他扶着钉子,她用尽全力,狠狠地砸下去。

    骨头被钉子刺穿之后发出轻微的低鸣声,她力道之大,整个简易床都在剧烈晃动,金属和金属剧烈撞击的声响不绝于耳,那医生看了看钉子下白森森的骨头,双腿突然有些发软。

    这个女人……也太狠了!

    “看到了吗?就这么砸!”温寒神色未变,把铁块抛给他,那医生接过来,一跺脚,一闭眼,狠狠地砸上去,温寒在一旁冷声地指挥:“再使点劲儿!”

    里头“乒乒乓乓”的敲击声,听得外头路过的人头皮阵阵发麻,一个劲儿嘀咕:“这是谁啊!知道的是做手术,不知道的还以为杀人分尸呢!”

    钢钉顺利地打好,温寒镇定自若地缝合伤口,那医生已经脱了手术衣下了台,兀自靠墙站着,双腿还在发抖,手心还是麻的。虽然刚才手术的过程看着粗暴蛮横,但是他清楚,只有这样才能确保钢钉的牢固性,骨折断段才能严丝合缝地长好。

    他从医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雷厉风行、气定神闲的医生,如果不是经验相当丰富,在这样严苛的条件下绝对不能做到如此的镇定自若,他是打心眼里佩服这位女医生。

    手术结束,温寒脱了手术衣,把器械收拾好。等她收拾好后,邹亦时也悠悠醒转,麻药的药效还没有彻底消退,所以他的眼神还有些涣散,开口说话声音也含糊不清:“不愧是我的温寒,手术做完,我轻松多了!”

    温寒像是一个长途跋涉的孤独旅人终于见到了同伴,满身的坚硬突然卸下,整个人变得虚脱,她浑身发软地瘫坐在地上,把帽子口罩胡乱地扔在一边,双手捧着脸,崩溃大哭。

    他不知道她当时有多害怕,多不忍心,她可以给任何人做手术,无论是怎样的血肉模糊她连眼睛都可以不眨。可如果换作是他邹亦时,她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泰然自若,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竟然坚持了十多个小时,那是怎样的痛苦?

    她每一刀下去都觉得像是割在自己肉上一般疼痛,唯有拼尽全力控制着自己,才坚持到了手术结束。

    温寒号啕大哭了很久才停下来,邹亦时动弹不得,不能抱抱她,只能满眼心疼地看着她,嘴里安慰着:“乖,别哭了,再哭我要心疼了!”

    温寒胡乱地抹着脸上的泪,抽噎地说道:“邹亦时,你以后不要再受伤了,不要再让我给你做手术了!”

    “好好好,我答应你,以后一定好好保护自己,绝对不受伤。”

    邹亦时输了消炎药安置好后,温寒的情绪也稳定了许多,她把邹亦时交给了护士照顾,自己赶去照看其他病人。

    新抽调来的医生原本就没有主心骨,乱成一盘散沙,这会儿有了那跟台的医生把温寒夸得神乎其神,众人自发地听命于温寒,纷纷向她汇报目前的情况,并且询问处理方法。

    现在也不是矫情推辞的时候,温寒不摆架子,也不忸怩作态,不卑不亢地接受了众人的崇拜,跟随他们一一查看了伤患的情况。

    “这个孩子是伤到哪儿了?”温寒指着病床上躺着的受伤的孩子,问一边的责任医生。

    那医生回答:“伤了腓骨。”

    “伤了腓骨?”温寒眼底有丝质疑,抬手翻了翻孩子腿上固定的木板,冷声道,“这种固定方法不可取,对于成年人来说,可以这么固定,因为成年人的骨骼生长速度较慢,所以会有一定的缓冲和调整期,但是孩子不一样,孩子的长骨柔软而弹性大,而且生长速度较快,这种方法很容易致畸。”

    那医生听得一脸震惊,下意识地反问道:“那温大夫,现在应该怎么处理?”

    “立刻重新进行手术。”温寒头也不抬地回答。

    “温大夫,这不行啊!这都已经固定好了,再手术那不是成了二次伤害了!”

    “如果不重新手术,那就是一辈子的伤害。”温寒沉声回答,声音坚定,不容置疑。

    众人见她成竹在胸、目光坚定,虽然面容姣好,看起来柔软,身上却有一股松竹般坚韧的气质,让人不得不信服,加上她专业技术确实过硬,当下也没人敢反驳,大家一起动手,做好重新手术的准备。

    那小孩被这阵势吓哭了,在手术床上拼命地挣扎,几个人都按不住,他腿上有伤,大家也不敢下死劲去按,没一会儿竟然把众人都折腾得满头大汗。

    温寒准备好了器械,一回头见孩子还在哭,她微微皱眉,看着几个大老爷们手足无措的样子,有点哭笑不得。

    “来,小朋友,姐姐给你放动画片。”温寒摘了口罩,点开手机,找了动画片给孩子看。她长得漂亮,眼神又温柔,声音甜美悦耳,孩子的情绪渐渐被安抚。

    “愣着干什么,拿着,我得麻醉。”温寒把手机给了边上的人,自己转身去准备麻醉用物。

    边上的人看得大眼瞪小眼,心中都忍不住腹诽,这医生变脸变得真快,刚才还冷冰冰的,这会儿又笑得如沐春风的,真是阴晴不定。

    麻醉好孩子,温寒穿好手术衣,戴好手套准备手术。她拆除孩子腿上固定的硬板,查看了一下伤口的缝合情况,拿指腹摸了摸缝合线,眼底泛起一丝愠怒:“谁做的手术?”

    底下的人像是被老师点名批评的学生一样,个个缩了脖子,面面相觑,谁也不吱声,温寒边拆线边指点:“这儿不能这么缝合,得逐层缝,要先缝合深筋膜,再缝合浅筋膜,最后是表皮和真皮,不逐层缝合的话以后组织就会变硬,对于骨骼的生长愈合极其不利。”

    有一个胆大的很是不服气,手上给温寒递器械,嘴上却嘟囔着:“我就听过剖腹产逐层关闭腹腔的,还没听说过骨科也得这样。”

    温寒没说话,重新固定钢板,吩咐道:“找点石膏去,这个孩子必须用石膏固定。”有人跑去找石膏,温寒这才得空对那不服气的人解释道,“腿上的组织确实没有腹部分层明显,但是未成年人又比成年人特殊,组织细胞分裂能力强,新陈代谢旺盛,如果不注意,也会导致肌肉僵硬。所以以防万一,还是得逐层闭合。”

    她表情淡然,眼底波澜不惊,一副沉稳笃定的模样,不卑不亢的回答让人不自觉地信服,那人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给孩子重新手术后,温寒又接了一台手术,一个肋骨骨折的,骨折断段戳断了小动脉,胸腔里全是积血,病人已经出现了早期休克症状,其余人俱是六神无主的样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唯有温寒冷静地进行抢救治疗。看着他们慌张的样子,她冷声道:“都愣着干吗?把血水吸出来,没有吸引器,就拿五十毫升的注射器往外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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