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全世界只想你来爱我-《医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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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上那小护士,一共有两个“温寒”被带到了邹亦时面前,邹亦时看着这两张和心心念念的人完全重叠不起来的面孔,哑着声音道:“你们确定所有的帐篷都找过了吗?”
老兵理亏,不敢作声,新兵茫然,不知所措,半晌还是邹亦时的一个亲信开口道:“新兵不认识温大夫,但是把叫温寒的都带来了,我们老兵把人头一个个扒拉了,确实……没有见到温大夫。”
说最后一句话时他语气沉沉,像是跟家属说抢救无效死亡一样,既无奈又沉重,偏偏对方并非陌生人,而是他们敬畏信服的邹上尉。邹上尉鲜少这么重视一个人,他自入伍以来没少跟着邹上尉冲锋陷阵,这个男人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一副胸有成竹、果敢英勇的风姿,就连私底下他也没见过邹上尉对什么人或事有特殊的感情,这会儿好不容易有了个真心实意喜欢的女人,两人如天造地设一般相配,邹上尉对温大夫也是呵护有加,众人看在眼里替他高兴,他们的冷面阎王终于也有了柔情的时候。
但偏偏发生了这样的事,所以他这样的话说出来,对邹上尉的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强。
人群中一片死寂,邹亦时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他气若游丝地重复道:“确定……没有吗?”
老兵扫了一眼沉默的人群,沉痛地回答道:“报告上尉,确实没有!”
“好,你们去忙吧!”邹亦时回头往营帐里走。老兵看着他突然憔悴的身影,一阵阵地心疼,他们山一般的首长,这会儿却突然变得沧桑,生气全无,像是被抽了三魂七魄,只剩了一副躯壳。
回了营帐的邹亦时,看着一脸担忧的李副官,缓缓地说了句:“陪我去后勤处吧。”
李副官心口一滞,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想着他倒不如揪住自己的领子揍上一顿,也好过这副模样。
“好,我安排人手和挖掘机。”
一行人来到后勤处,邹亦时沉默不语,救援行动由李副官全权负责,他耳濡目染了不少,倒不至于出岔子,大伙都是拼了命地努力,为下落不明的温大夫,也为他们失魂落魄的首长。
李副官几乎是掘地三尺地找,一回神却见边上呆站着的人不见了,他四下逡巡,却发现邹亦时也加入了挖掘的队伍,整个人趴在土堆上,没命地刨。
“哎呀,邹上尉,我们有机器,你别上手,我们把搜救犬、生命探测仪都带来了,如果温大夫是在帐篷里的话,很可能是躲在柜子,桌子底下,一时半会是不会有危险的,她那么聪明伶俐的人,这样的安全意识还是有的!”
邹亦时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神里泛着血红色的光,像是野生的狼,散发着原始的、野蛮的兽性。他咬牙切齿地说着,每说一个字都带着恨不得把他啖血食肉的恨意:“李崇,如果她当真被埋在下面,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山体滑坡造成的掩埋比建筑物的要严密,里面残余的空气不够人两个小时所需。现在你告诉我,她人没事?”
他突然冲上来揪住李副官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扯起来,他像是被激怒了的野兽,散发着狂躁骇人的怒火。因为愤怒,他额角的青筋乍现,目眦欲裂,面部的肌肉剧烈地抽搐,导致他的五官完全变形,鬼魅一般吓人。
李副官虽然已经料到他会发火,但没想到会这么让人毛骨悚然,当下忘记做任何反应,只是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我……对不起……首长……对不起!”
那般怒火耗尽了邹亦时所有的力气,火气散尽后,他颓然地倒在地上,被抽了魂一般,不理会任何人的劝阻,埋头继续挖着。
李副官喉头一更,眼眶泛红,悔恨交加,他想着如果邹上尉不听他的话,而是先来这里搜救,温大夫是不是已经被找到了?
这一切或许都是他的错,邹上尉就是打残他,估计都不能解恨。
他抹了抹眼角的泪,吸吸鼻子,转身加入挖掘的队伍。
众人心怀悲痛,干起活来也不觉得苦和累,不知不觉挖掘的成果已经初现,掩埋在山体下的帐篷渐渐显露出来。
邹亦时看着空荡荡的帐篷,轻声说了句:“人死了,连尸体都不留给我。”
他的双手已经伤得看不出形状,水肿和淤血导致他的手指粗大变形,污泥和血液混合在一起,中间显露出几片白色的物体,应该是他脱落的指甲。李副官看着他的手,又看看他空洞无神的双眼,嘴一撇,忍不住落了泪。
“好了,都回吧,就是死了也没落着全尸,大家都辛苦了,回去休息吧!”邹亦时面无表情地转身往回走,李副官一边抹泪一边伸手扯住他:“邹上尉,我们再找找,人没准在下面,我们往里挖一挖,再挖一挖!”
邹亦时没回头,只说了句:“别挖了,死在里头也好,别让我看见她尸体。”
李副官泪珠扑簌扑簌地掉,更咽着说道:“那我来挖……”
他话还没说完,邹亦时的身体毫无征兆地往前扑,轰隆一声重重地砸在地上,彻底没了知觉。
他抗震救灾操劳了这么久也没见半点倦怠,无论是体能还是意志力都非常人能及,李副官一直觉得这个男人是山一般屹立不倒的,这会儿却想着,要想摧挎他也很简单,只需要一个温寒。
邹亦时被七手八脚地抬回营帐,救援工作也宣告结束,天空蒙蒙亮,对于幸存下来的灾民来说这是新生,但对于床上那个昏迷不醒的男人来说,这却是末日。
李副官愁得满地乱转,灾区的医生也没几个技术超群的,除了能把那双快废了的手包扎好外,对于人昏迷这事折腾了半天只是嘟嘟囔囔地说道:“邹上尉生命体征挺好的,可能是……可能是悲伤过度吧!”
“悲伤过度个屁!好好一个人都一头栽在地上,你告诉我是悲伤过度?!”李副官破口大骂,他向来文质彬彬,儒雅有加,这会儿暴跳如雷的模样让人招架不住。
“真……真的,就像……急火攻心那样!过度悲伤是会造成心肌短暂性缺血,急性休克的!”那医生擦了把脑门上的汗,哆哆嗦嗦地回答。
“那你的意思是就这么干等着他自己醒过来?休克了你倒是想休克的办法啊!你的本事学狗肚子里了!你这副德行还敢自称是医生!”李副官气得面红耳赤,吼得嗓子都哑了。
几个医生赶紧一哄而上,一通折腾,可是邹亦时还是没有一点要苏醒的迹象。
李副官急得焦头烂额,但是看着周围几个战战兢兢的医生,突然意识到自己行为过激,这般迁怒与别人也是无济于事,于是,无可奈何地说了句:“好了,你们先忙吧,我守着他,一会儿再说。”
几个人如蒙大赦,赶紧一溜烟跑了。
天已经擦亮了,有人经历了重生,有人却正陷在炼狱,但是对于温寒来说,她心态尚且平和,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见到邹亦时,有了光明就少了束缚,她护着自己的腿,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过来的时候不觉得遥远,返程却觉得跋山涉水般艰难,沿途都是沟壑纵横,地表开裂,地底崭新的泥土层裸露出来,像是皮肉外翻一般触目惊心,混乱的夹层里偶尔会露出半截胳膊一条腿。温寒心口一沉,既悲痛又庆幸,还好自己昨天晚上没有贸然行动,否则这会儿保不准也给这新鲜土地添了肥料。
等她坚持走到新的扎营地时,终于见到了熟悉的人,这种劫后余生见到亲人的感觉让她难得地开怀,她热情地同他们打招呼,但是对方的表情很奇怪,仿佛见了鬼一般很有默契地往同一个方向跑,嘴里撕心裂肺地喊着:“温大夫回来了,人没死!活着呢!”
温寒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又走了几步,帐篷外的石头上又见到了熟人,是那个聒噪的小护士,这会儿双手捧着脸呈娇羞状,双眼水润,脸颊酡红,她上前俯视着她,狐疑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小护士抬头,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是邹上尉叫我来的。”
难怪含羞带怯,原来是夙愿以偿。
温寒脸色变了变:“为什么?”她可不相信这从天而降的馅饼。
“他要找一个……不是,反正就是他要我过来的。”
温寒看出她眼底的迟疑和躲闪,心中的疑惑越发放大,她眼神泛冷,却没有再和小护士计较,转身继续往前走。
李副官应声而出的时候,看着那抹熟悉的倔强身影,一个踉跄,差点跪在地上,当真是未语泪先流。温寒看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凄惨模样,用自己完好的那个胳膊虚扶了他一下,皱眉道:“李副官,你先别哭了,邹亦时呢?你先带我去见他吧。”
一提到邹亦时,李副官哭得更凶了,嘴一张号啕大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温寒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心里越发地忐忑,能让李副官如此失控的,绝对不是小事。
“你怎么……怎么才回来……你这好好的……邹上尉……那是进了鬼门关啊!”
听了他的话,温寒整个脑袋“轰”的一声炸开,心底最不愿意涉及的猜想成真,联系那几个奔走相告的熟人,她瞬间明白了始末,惨白着脸,声音发颤地问了句:“邹亦时……以为我死了?”
李副官脸上的肌肉微微震颤,悲喜交加到表情都无法控制,他气温寒把邹亦时折腾得死去活来,自己却这么若无其事地突然出现,又高兴她没死,对邹亦时来说终于不用再受这炼狱般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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