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剖心-《夜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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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鹄、碧隼,远远地跟着他,别让他出事。”九微出言命令,银碧二人无异议地点头,立时消失在眼前。

    早春凛冽的寒风卷起了街上的扬尘,漫散在长安的天空。

    谢曲衡瞪着三弟远去的方向,无比懊恼。

    “小姐,进去吧,外面风大。”霜镜柔声轻道,欲扶起秋千架上的人。

    “我想吹吹风。”她避过了手,脱下身上的狐裘递过去,“已经是春天了,不妨事。”

    “风冷得紧。”

    “坐一会儿就好。”手扶着丝绳,秋千轻轻摇晃,“这样心里静一点。”

    霜镜退了两步不再劝了,眉间隐有忧色。

    倒也没想什么,倚着秋千绳看碎云中露出一抹青空发呆,熟悉的冰冷逐渐渗入肌肤,隐约有些怀念。

    云被冷风吹合,天空转成了铅灰,漫天洒下晶莹细碎的雪花,明明是春时却又下起了细雪,极小的白色片絮弥散,摊开手去接,不待落至掌心已瞬间融化,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空落落的寒气。

    秋千架轻响,茫然的目光掠过高树矮墙,飞翘的檐角,桃花树上满枝待放的春蕾,树旁立着的人——

    心忽然狂跳起来。

    那个人立在树下,不知站了多久,与背后的风景化成了一片。

    那样绝望,痛而乱的眼神仿佛伤到了极处,危险得可怕,沉沉地盯着她。

    他知道了,她突然明白过来,惊骇得不知如何是好。

    见霜镜上前拦住喝问,她竟做出了做梦也未有过的举动,跳下秋千逃走。

    他来了,他知道了,没什么地方可以躲得了。

    尽管明知,她还是用尽了力气跑,像回到房中便可逃避一切,什么也不用想。

    模糊地听到霜镜的惊唤,腿一软她跌了一跤,顾不得回顾,勉力爬起来继续跑,昔日轻松的动作如今艰难而吃力,她却不敢停。越是心急越是难过,竟又摔了下去,这一次重了些,刚爬起来肩上已搭了一只手。

    指节有力,白皙修长,曾经温柔地抚过每一处,此刻却重重掐入肩膀,用力扳过了身体。

    被激痛和愤怒烧得失常的脸,毫不留情的手,她疼得神志都快模糊了。

    他想让她痛,想让她和他一样痛。

    纵然到了这种时候,她见他依然是逃。

    眼前的人气息不匀,眼睛里没了倔强,满是无法掩饰的慌张。数次狼狈摔倒,指下探不到丝毫内力,一度锋芒淬厉的顶尖杀手,突然成了不谙武功的普通人,那一身令她痛苦也令她骄傲的武学,竟消失得半点不剩。

    衰弱至此还在掩盖,一味想无声无息地隐没于他的生命中。

    手渐渐收紧,掐得越来越重,她一直忍着,忍到冷汗一点点渗出,几欲昏厥。

    他静静地看,看到自己再忍不下去,扣住下颌死死吻住了她。没有轻怜蜜意,更像是一种惩罚,野蛮而暴虐,吻得嘴里渐渐有了血的味道。她无声地承受,他心里的火却越来越盛,全无丝毫快意,充斥着毁坏的欲望。

    霜镜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心急如焚,眼睁睁地看那个男子毫不怜惜地捉住纤影,一把带进怀里恣意轻薄,甚至抱起她走入了寝居,一脚踢上了门。

    想放声喊来所有侍卫,禁制却令她发不出声,一旁忽然响起了惊叹:“我的天,老大这回可是——银鹄你有没有看见。”

    “我又没瞎,当然看见了。”另一个人喃喃低语,“有点奇怪,主上居然没还手?”

    越墙而入的两人只瞧见后半截,纳罕了半晌,终于发现了伏在地上的女子,一张年轻的男子面容闯入霜镜眼帘,好奇地俯首。

    “老大也太狠了,用了这么重的手法,真要让人躺一天么。”随着低语,身体凭空一松,霜镜立刻弹起来要冲进去,腕脉一麻,又被人扣住了。

    “别过去,这是他们自己的事。”碧隼对女性一向优厚,好声好气地劝,“况且她岂是好欺负的,你就更不用担心了。”

    霜镜急得要命,声音都嘶了,不自觉地流下了泪:“你们懂什么!小姐根本没有武功了,她连路都走不好了!”

    两人瞬时没了声音。

    半晌,碧隼轻点了几处穴道,暂时制住了忠心耿耿的侍女。

    “你放心,不会对她怎样。”越想越是恻然,碧隼心下极不好受,“这世上最不忍心让她受苦的,就是他。”

    随着房门合上的巨响,心底生出了凉意,身畔的气息令人恐惧。她开始徒劳地挣扎,随着撕衣的裂帛声响,层层锦衣有如绵纸般破碎,瞬间已赤裸如婴儿。

    压倒性的力量全无应对的余地,眼看他脸色苍白裹挟着怒意脱衣,她遏制不住恐慌,指尖微拢,尽被他看在眼里。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我也明白你还留有杀着,想让我停下来只管动手。不是将生死全算计好了?掌控我更不在话下。”

    她的脸更白了几分,听着对方痛极而讽的口吻竟出不了声。

    原来他这样恨。朦胧中有什么东西泛上来,更得喉间发疼。

    想是该当的,他骨子里也是恁般骄傲的人,却独独在她面前折戟沉沙,步步退让。附在男子腕间的玉色指甲垂落下来,她垂下睫,静静地承受全无温情的凌虐,屈辱的神色漾在眼中,混着悲哀氤氲成一片。

    天色由亮转暗,暗了又亮。

    不知是几度醒来,这一次的静谧令她有种错觉,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慢慢地侧过头。不复初时的狂暴,沉睡的俊颜退去了戾气,睡得很安静,匀实的身体散发着热力紧紧贴着她,一只手犹扣腰上。

    默默望了许久,她很想用指尖抚平微皱的眉。

    幔帐低垂,光影暗淡,分不出是什么时辰。屋外一片沉寂,完全不像是护卫重重,居然任由他这样荒谬地放纵。

    不愿再想下去,她勉力推开腰间的手,难以启齿的酸疼几乎不堪承受,掀开丝被微微吸了口气,刚要试着挪动,健臂无声地扣上来。

    “想去哪儿?”沙哑的声音低响。

    她僵了一下,默然片刻,指了指隔壁的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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