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但是现在,有这鬼童子在她面前,他们只好让她说下去,因为谁都不愿被人夹着脖子拎起来的。 这鬼童子就算没有别的功夫,就只这一样功夫,已经够要命的了。因为他们方才看到他拎起白夫人的时候,那么样一伸手,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躲得开,他伸手的时候,就像他的手本来就长在白夫人的脖子上似的。幸好铁心兰只说了三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鬼童子却笑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问我,但现在不要着急,用不着多久,你什么事都会明白的。” 慕容家的姊妹已开始在悄悄地交换眼色,似乎正在商量该如何招待这怪人,慕容家的人从来不愿对客人失礼。 但她们还没有说话,鬼童子已笑着道:“你们用不着招待我喝酒,我向来不喝酒的,因为我个子太小,要喝酒一定喝不过别人,所以就索性不喝了。” 陈凤超赔着笑道:“既是如此,却不知前辈……” 鬼童子道:“你是不是要问我喜欢什么?好,我告诉你,我只喜欢看女人脱光了翻筋斗,你们若想招待我,就翻几个筋斗给我看好了。” 慕容姊妹脸上都变了颜色,秦剑、梅仲良、左春生,已振衣而起,屠娇娇眼睛却发了光,只望他们快打起来。谁知就在这时,江上忽然飘来一阵乐声,在这清凉的晚风中,听来是那么悠扬,那么动人,而且还充满了喜悦之意。无论任何人听到这种乐声,都不会打起来的。 乐声乍起,四下的各种声音立刻都安静下去,似乎每个有耳朵的人全都被乐声沉醉了。就连血手杜杀的目光都渐渐变得温柔起来,乐声竟能使每个人都想起了自己一生中最欢乐的时光、最喜悦的事。乐声中,少年夫妻们已情不自禁依偎到一起,他们的目光相对,更充满了温柔与幸福。 花无缺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向铁心兰望了过去。铁心兰也正在瞧着他。他们心里都已想起他们在一起所经历过的那段时光。在那些日子里,他们虽然有时惊惶,有时恐惧,有时痛苦,有时悲哀,但现在,他们所想起的却只有那些甜蜜的回忆。 鬼童子看着他们,微笑着喃喃道:“你们现在总该相信,我请来的这班吹鼓手,非但是天下第一,而且空前绝后,连唐明皇都没有这种耳福听到的。” 乐声愈来愈近,只见一叶扁舟,浮云般自江上漂了过来,舟上灯光辉煌,高挑着十余盏明灯,灯光映在江上,江水里也多了十余盏明灯,看来又像是一座七宝光幢,乘云而下。 舟上坐着七八个人,有的在吹箫,有的在抚琴,有的在弹琵琶,有的在奏竽,其中居然还有一个在击鼓。那低沉的鼓声,虽然单调而无变化,但每一声都仿佛击在人们的心上,令人神魂俱醉。 灯光下,可以看出这些人虽然有男有女,但每一个头发都已白了,有的甚至已弯腰驼背,像是已老掉了牙。 但等到他们上了船之后,大家才发现他们实在比远看还要老十倍,没有看到他们的人,永远无法想象一个人怎会活得到这么老的,甚至就连看到他们的人也无法想象……这么多老头子、老太婆居然坐在一条很小的船上奏乐,这简直就是件令人无法想象的事。 更令人无法想象的是,这种充满了青春光辉、生命喜悦的乐声,竟是这些已老得一塌糊涂的人奏出来的。这种事若非亲眼瞧见,谁也无法相信。但现在每个人都亲眼瞧见了,只不过谁也没有看清他们是怎么样上船的,这小船来得实在太快。 等到慕容姊妹想迎出去的时候,这些老人忽然已在船头上了,甚至连乐声都没有停顿过。 只见击鼓的老人头发已白得像雪,皮肤却黑如焦炭,身上已瘦得只剩下皮肤骨头。他用两条腿夹着一面很大的鼓,这面鼓像是比他的人还要老,看起来重得很,但是他用两条腿一夹,连人带鼓就都轻飘飘掠上了船,看来又仿佛是纸扎的,只要一阵小风就能将他吹走。 陈凤超抢先迎了上去,躬身道:“前辈们世外高人,不想今日竟……” 他话还没有说出,击鼓的老人忽然一瞪眼睛,道:“你是不是姓曹?” 陈凤超怔了怔,道:“晚辈陈凤超。” 他“陈”字刚说出口来,那击鼓老人忽然怒吼道:“姓陈的也不是好东西。”吼声中,他枯瘦的身子暴长而起。 鬼童子皱了皱眉,一把拉住了他,道:“你就算恨姓曹的,姓陈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击鼓老人怒道:“谁说没有关系?若不是陈宫放了曹操,我祖宗怎会死在曹操手里?”他这么样一闹,乐声就停止了下来,大家也不知道他胡说八道在说些什么,只有慕容珊珊忽然笑道:“如此说来,前辈莫非南海烈士祢衡的后人?” 击鼓老人道:“不错,自蜀汉三国以来,传到我老人家已是第十八代了,所以我老人家就叫祢十八。” 陈凤超这才弄明白了,原来这老人竟是祢衡的子孙,祢衡以“渔阳三挝”击鼓骂曹,被曹操借刀杀人将他害死,现在这祢十八却要将这笔账算到陈凤超的头上,陈凤超实在有点哭笑不得。 只听慕容珊珊正色道:“既是如此,前辈就不该忘了,陈宫到后来也是死在那奸贼曹阿瞒手里的,所以前辈和姓陈的本该敌忾同仇才是,若是自相残杀,岂非让姓曹的笑话?” 祢十八怔了半晌,点头道:“不错,不是你提醒,我老人家倒忘了,你这女娃儿有意思。” 突听一人道:“这里可有姓钟的吗?” 这人高瘦颀长,怀抱着一具瑶琴,白开心只当他和姓钟的人有什么过不去,立刻指着李大嘴道:“这人就姓钟。”他以为李大嘴这次一定要倒霉了,因为慕容家的姑娘绝不会帮李大嘴说话的,谁知道这抚琴老人却向李大嘴一揖到地,道:“老朽俞子牙,昔日令祖子期先生,乃先祖平生唯一知音,高山流水传为千古佳话,今日你我相见,如蒙阁下不弃,但请阁下容老朽抚琴一曲。” 李大嘴少年时本有才子之誉,否则铁无双也就不会将女儿嫁给他了,伯牙先生和钟子期的故事他自然是知道的,所以白开心说他姓钟,他一点也没有反对,此刻也立刻长揖道:“前辈如有雅兴,在下洗耳恭听。” 只见俞子牙端端正正坐了下来,手拨琴弦,琤琤一声响,已令人觉得风生两腋,如临仙境。 李大嘴装模作样地闭起眼睛听了许久,朗声道:“巍巍然如泰山!快哉,妙哉。” 俞子牙琴音一变,变得更柔和悠扬。 李大嘴抚掌道:“洋洋然如江河,妙哉,快哉。” 俞子牙手划琴弦,戛然而止,长叹道:“不想千古以下,钟氏仍有知音,老朽此曲,从此不为他人奏矣。” 屠娇娇早已看出这些老人莫不是身怀绝技的高手,但她却未想到他们竟如此迂腐,如此容易受骗。 她忍不住暗笑忖道:“一个人愈老愈糊涂,这话看来倒没有说错。这些人实在是老糊涂了。” 只见俞子牙竟拉起了李大嘴的手,将那些老头子、老太婆一一为他引见。吹箫的就姓萧,自然是萧弄玉的后人,击筑的就姓高,少不得也和高渐离有些关系,吹笛的会是什么人的后代呢?原来是韩湘子的后人,自然和文起八代之衰的韩愈也有亲戚关系。 慕容姊妹在一旁听得真是几乎要笑破肚子,她们已渐渐觉得这些人都是疯子,而且疯得很有趣。 最妙的是,吹竽的一人竟自命为南郭先生的后代,而且居然叫南郭生,慕容珊珊实在忍不住了,嫣然道:“齐宣王好吹竽之声,必令三百人同吹,其中只怕有二百九十九人是比南郭先生吹得好的,前辈吹竽妙绝天下,怎么会是南郭先生的后人呢?” 这位南郭先生矮矮胖胖的,看来很和气,所以慕容珊珊才敢开开他玩笑,他果然也没有生气,笑眯眯道:“姑娘只知道先祖滥竽充数,传为千古笑谈,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慕容珊珊道:“晚辈愿闻其详。” 南郭生道:“宣王死,愍主立,欲令三百人一一吹竽,先祖闻得后,就乘夜而逃,这段故事是人人都知道的。却不知先祖逃走之后,从此奋发图强,临死前已成为当代吹竽的第一高手,而且严诫后人,世世代代都不能不学吹竽,为的就是要洗刷‘南郭吹竽’这段笑话。” 他笑了笑,接着道:“姑娘放眼天下,还有谁吹竽能比姓南郭的更好?” 慕容珊珊立刻整容谢道:“晚辈孤陋寡闻,失礼之处,还望前辈恕罪。” 其实谁都可以看出南郭先生并不姓南郭,祢十八并不姓祢,那位姓韩的老头子更不会是韩湘子的后代。 因为韩湘子一生中根本就没有娶老婆,哪里来的儿子?没有儿子,孙子更不会从地下钻出来了。 但这些老人一定要这么说,大家也没有法子不相信。大家虽然也都已看出,这些老人必定都是五六十年,甚至六七十年前的江湖名侠,怎奈谁也猜不出他们本来的姓名身份。铁心兰更猜不透这些老人为什么要赶来为自己奏乐,这些人的年纪每一个都可以做她的太祖父了,怎会和她有什么渊源关系? 慕容大姑娘温柔端庄,正是“大言不出,小言不入”的贤妻良母,她始终都是面带着微笑,静静地坐在那里,此刻忽然悄悄拉她夫婿的衣袖,柔声道:“时候已不早,大家也都很累了……” 陈凤超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你的意思我知道。” 其实他自然也早就看出今日的局面已愈来愈复杂,也不愿再和这些稀奇古怪的邪门歪道再纠缠下去,当下抱拳笑道:“此刻礼乐俱已齐备,还是快些为这两对新人成礼吧,大家也好痛痛快快地喝几杯喜酒。” 屠娇娇拍手笑道:“这话对极了。” 哈哈儿道:“哈哈,常言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只顾着打岔,却忘了新人们正急着要入洞房哩。” 他们也看出这些老人来历诡异,也巴不得早些脱身才好。谁知鬼童子却忽然大声道:“不行,现在还不行,还要等一等。” 屠娇娇笑道:“难道前辈们也约了客人来观礼么?”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