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山中乐-《缘为仙》

    “主人,你醒啦,茶已经泡好啦。”刚一睁眼,耳边就传来柔声笑语,凑到眼前的面庞虽是世间绝色,也吓得原大侠差点滚下床去。“怜、你怎么又一声不响地来了?”原大侠又惊又怕,决心得立个规矩。“老师说你出任务的时候让我看家啊。从今天起,我就来帮你看家了。”雒原抬眼一看,好家伙,一张茶桌摆在卧室正中,袅袅水烟,茶香四溢,显然这间卧室已然换了女主人了。望着伊人含笑捧来的茶盅,原大侠挣扎片刻,还是放弃了立规矩的念头,接过来一饮而尽。喝了早茶,主仆二人转至茶室,吃了早点。风怜照例捧了一本古书来读,雒原乐得清静,也拿出书馆中借来的五部秘笈一一翻阅起来。秋意渐寒,隐溪庐中穿堂而过的微风却温暖如春,雒原吃着茶点,不觉时光悠悠,等读完再次回过神来,夕阳已映红天边。除了阵法精深还要慢慢揣摩之外,其余四部雒原已胸有成竹,只等入梦后好好习练一番,便可尽在掌握——说起来,不知是不是魂道修为提升的缘故,最近遁入梦境也容易起来,几乎每晚都可以入梦。照这样下去,原大侠很快就可以练熟所有初阶五行法术,成为同辈之中“术法第一”。浮想联翩了一会,雒原又翻出书童前辈塞给他的那本泛黄的书册,仔细翻看起来。昨夜下山时他就大致翻了下,那泛黄的书册从头翻到尾不过十几页,竟是一本“无字天书”——虽然这东西仙侠故事中屡见不鲜,原大侠心中亦有的是手段,可无论是火烤显影、阳光下透视,照影术探查、还是魂丝汲阅,都没有半点反应,好像这就是本草纸随便装订的黄册。“什么毕生所学,骗鬼呐!”原大侠百般手段耍过,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被耍了,赌气将书册丢在桌上。“主人,你想看这本书么?”风怜手拄书案,斜托玉颊,翦水秋瞳凝望过来,尤带着几分秋日午后的慵懒闲适。“一个字也没有,怎么看?”雒原赌气道。“你又没与书灵说想看什么,自然没有字啊。”风怜浅笑着,像是应付一个乱发脾气的玩伴,纤纤素手一伸,在书册之上打了个响亮的响指。“书灵书灵……”轻如银铃的唤声未落,书册之上便浮现出一个透明的小人,白须白发,貌似个博学长者,却穿着一身书童服饰,摇头晃脑,甚是滑稽。书灵凌空转了几圈,已然认准了主人,向风怜施施然一礼道:“请主人吩咐。”“主人,你想看什么?”原大侠目瞪口呆,也不知因为望向他一脸嫌弃的书灵,还是迷糊慵懒却夺人心魄的空谷幽兰。“我要看筑基丹的丹方。”半晌,雒原鬼使神差地蹦出这么一句。“煮鸡蛋的丹方……嗯,煮清水一锅,放入鸡蛋,少许盐,大火煮至水开,再……”“等会等会,你这说的什么?我说的是筑基丹——筑、基、丹……”“那说明两件事,第一,你口音不正。第二,你见识太少。天玄云箓筑基丹的丹方乃是天玄门真传秘藏,天下之书中皆无记载,我又上哪知道去?”小人一番嘲讽,嫌弃鄙视的神情活灵活现,把原大侠气得差点一个倒仰。“筑基丹的丹方你不知,那其他能辅助筑基的灵丹丹方,你总知道几种吧?”风怜的轻灵之声,倒像是女主人要为主人找回场子。书灵涎着脸向风怜一拜,一头扎进书册之中,转眼间黄页上已显出满满的墨字。风怜拿起书册双手捧到雒原面前,嘻嘻一笑,似是献宝讨赏一般。雒原木然接过册上果然写满了一份又一份丹方,一直翻到最后一页,书册上的文字忽然一变,又写满了林林种种新的丹方。只是原大侠对炼丹之道连粗知皮毛都算不上,这些丹方是真是假,到底管不管用,功效如何,他根本无从判断——那见人下菜碟的懒怠书灵小人,也不像是可信的样子。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明白了书童前辈说他一生所学都在这本书里是什么意思。看着凑到身前嘻嘻傻笑讨赏的风怜,主人实在无物可赏,只能袖中取出一个黄铜瓶,问道:“怜儿,你是不是修炼到辟谷避尘的境界,该筑基突破了?”风怜开心地连连点头道:“是呀,老师说我万事俱备,只等机缘一到,便可筑基入道。”“嗯,我这有一枚筑基丹,你带在身上,筑基之时服下,大有好处。”风怜好奇地接过黄铜瓶,左右打量,道:“这就是筑基丹么?这个,真的能吃么?”眼看好奇的呆萌少女将瓶口塞进嘴里要咬,雒原连忙叫道:“那、那是瓶子!丹丸在里面!……”“逗你玩的,以为我真傻啊?”空谷幽兰狡黠一笑,颇有几分计谋得逞的快意,玉颊微翘道:“老师说了,以我的资质,根本用不着什么筑基丹。好比绝世佳人不宜浓妆艳抹,反落了俗套,失了天然之丽色——这筑基丹本是为庸人所备,主人你还是留着吧。”原大侠灰溜溜地将黄铜瓶收进袖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自此,庸人雒原再不多话,睁眼看书,闭眼打坐。卧室与茶室都让与女主人,他只在幽泉洞中一坐,任空谷幽兰在一旁喝茶读书也好,好奇注视也罢,总之心无旁骛。三天下来,得梦境之助,欺霜诀和壬水藏剑诀已然练熟,五行法术也练了小半。相比之下,锻体则无捷径可走,虽有琼玉之膏,进展仍十分“缓慢”,没个旬月之功,难有明显进益。有古剑源源不绝地转化灵气,雒原水火二气修炼速度奇快,不但逐渐修正了五行轮轴,甚至还有盈余拿来点丹——常哲见到成丹喜不自胜,原大侠趁势起价,直定在五块灵石一枚。前后点丹三十枚,一百五十灵圆入手。雒原马不停蹄地跑了趟赌石坊,换回满满一袋子魂石,犹有一半富余。一块块灵石与魂石叮当作响,仿佛就是原大侠通天大道上响奏的礼乐。出行在即,雒原索性也停了藏玄阁的生意,在幽泉洞中闭关不出。白日苦练锻体之术,夜里采气炼魂,梦中亦忙着习练法术,可谓一心向道。…………山中无岁月,一场秋雨过后,玄元峰草木上都蒙上了一层薄霜。夕阳之下,一艘巨大的木舟从云海上驶来,泊在玄元峰之侧。闻讯赶到玄元峰顶的雒原只见一个白发仙姿的道人从木舟上踏云而下,虽戴着一副乌青的古怪面具,身份不问自知——兄弟沈思匍匐于地,浑身颤抖地大礼相拜。临渊先生笑吟吟地扶起沈思,唤声徒儿免礼,更让沈思激动得不能自已。一旁的雨烟萝上前见礼,引着临渊先生进到道宫正殿,宾主相见。临渊先生拱手一笑,天杀的老头子却安坐榻上,全无待客之礼,一张破旧的古琴置于膝上,正断断续续地弹奏一首呕哑嘲哳的曲子。那声声撕人耳膜的裂音,配上老头子邋遢的穷酸相,像是个叫花子用一把破烂胡琴胡乱拉奏的哀乐,恨得原大侠直想上去抽他一耳刮子。可临渊先生却似有所感,目光一凝,转向老头子所望的方向,对着远方的落云峰遥遥一拜。落云峰上,悠悠传来低沉的钟声,七七四十九下,一股苍凉悲怆之意萦绕在落云六峰之上,久久不散。“一曲幽引被你弹成这样,师伯的魂魄到忘川之畔回望,只怕也得骂上你几句……”临渊先生轻轻一叹,声音无悲无喜。“你们也来拜一下吧,落云宗的祖师道一真人,已然轮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