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县丞嘴唇一阵一阵抽动，看了看面前这个还不到自己大腿高的小女孩儿，又看了看闭嘴不言的孙县令，心中已经笃定，县令这是在拿他做耍，心里边儿那是老大的不乐意。然而官大一级压死人，明面上他还是要受孙县令的辖制，所以这会儿不得不勉强抽动脸皮，扯出来一个温和的笑容。

    “好啊，那我就想问问小姑娘你，做事要讲究真凭实据。谁看到我要去欺负清水村人了？这个人证是谁？小姑娘，我可得爱清楚的告诉你，虽然你年纪小。但也是我大黎朝子民，同样受我朝律法的管控，千万不能说谎，说谎的话是会被抓进大牢里见不着你爹娘的。”

    他这一番连唬带吓的话说出来，心中自觉十分得意。毕竟这也就是个小破丫头，听到这些威胁的话还不得吓破胆子？然而他却并没有低头仔细看这个小姑娘的表情。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把宁宁放在心上，但也正是因此，会成为他惨败的关键节点。

    这会儿林县丞捋了捋自己那三缕胡须。如果只看外表的话，林县丞当真称不上狡诈二字。他相当清瘦，身上带着一股读书人特有的文弱气质，甚至可以说相当正派的一个人。然而越是狡诈的狐狸越擅长隐藏自己的皮毛。林县丞就是个中翘楚。

    他这会儿慢吞吞的看着面前低头不语的小姑娘。哪怕对方的回答能惊破天际，对此事来说也没有丁点儿作用。

    “……这位伯伯，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宁宁终于抬起头来，圆乎乎的小脸蛋儿满是被人小瞧的不满，她虽然年纪小，可很聪明呀，就连夫子也夸她聪慧过人。虽然夫子不常夸，但宁宁可以看出来他是真心实意的，而此刻这个林县丞问出口的话，简直就是在侮辱她的智商呀。

    这个时候一直比较淡定的林县丞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瞧着面前这个眼睛亮的不像话的小女孩儿，有些迟疑的开口。

    “是我哪里说的不对吗？放心，你说出来我一定改，我可不是那种顽固不化的人。”

    只听他的回答完全看不出来林县丞此刻内心已经恼怒的想把宁宁大卸八块。他平生最恨被人瞧不起，也最恨被人用这种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虽然面前这个小姑娘似乎没那个意思，但她那表情，动作，神态，明明就是看不起自己这个大人。他可是一县县丞！这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凭什么看不起他？

    听着对方言不由衷的话，宁宁发现自己一点儿也生不起气来。毕竟面对一个根本就不会把她放在同等位置尊重的人，又何必跟他生气呢？如果生气的话就是跟自己过不去呀。

    “这位伯伯，我当然有人证。人证就是你派去清水村的那些衙役呀。我很想知道，如果只是简单询问几句的话，为什么伯伯要派那么多衙役去呢？我今天来县衙的时候，从外面走到这里，都只能看见很少几个衙役伯伯在，剩下的好像都被你派出去了。我之前问过孙伯伯，除非像村子与村子之间发生大规模械斗，衙役伯伯们是不需要出动这么多人的，而且他们走的时候还带上了刀枪棍棒，甚至还有不多的几匹马。这不就是戏文里常说的全副武装吗？所以我想问问，那么全副武装的叔叔伯伯们真的只是简单的去问几句村子里的情况，通知他们一件事儿吗？”

    “我看着怎么那么像要去打架？当然伯伯你也可以说这么做是为了保证那些衙役的安全，可这是在临安县城，我们清水村人都是出了名的和善。而且我们村子里有好多青壮年的叔叔伯伯哥哥们都在鞍山关驻守边疆。可以说没有比他们对我大黎朝更忠心的人了，难道作为他们的家眷，我们还会肆意找事儿吗？”

    “你……”

    林县丞本来在中间的时候就想插句话，毕竟不能让节奏完全被这个小姑娘带走，然而他根本就插不进去。这小姑娘看起来明明就像是口齿不清的年纪，可说起话来简直突突个没完，一点儿缝儿都插不进去。

    等到他终于停下来的时候，节奏已经完全掌握在对方手里，林县丞这才觉得对方这是有备而来呀！而且这个小姑娘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毕竟以她这个年纪怎么可能说出这么长一大串儿调理清晰的话？！

    这个时候宁宁乖巧的眨巴眨巴眼，盯着林县丞，笑的宛如一个无辜孩童。

    “您想说什么？大可以大大方方的问，我知道的一定会回答。”

    “……”

    就被这个小鬼给带进沟里去了。

    然而林县丞毕竟也浸染官场这么多年，很快就回过神来，他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自己的官服，借助这个动作来理清自己的思绪，随即慢吞吞的表示。

    “这个小姑娘当真是好伶俐的口齿，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假有时日一定登门拜访，问问您家是怎么教的孩子，能把孩子教的这么厉害。我家也有几个不成器的小娃娃，到现在连囫囵话都说不完整的，真该向小姑娘你学学。”

    “至于小姑娘你所说的派出去的人太多这个问题。也不是我想这么做的。或许是传信的人口齿不清，没说明白，让衙门的大伙儿有所误解，所以才出动了那么多人。可我是绝对不会闲着没事儿派那么多人去清水村的。毕竟县令大人也知道，咱们临安县城的衙役并不多。这也多亏了县令大人这些年的仁政，不说让咱们临安县城能做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也比以前好了太多。”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平白无故的出动那么多人，确实会让人觉得害怕，或许谣传就是从这里开始。县令大人放心，等他们回来之后我一定狠狠训斥他们。就算不敢违抗上意，也得有起码的明辨是非的能力，怎能听到上面说什么就是什么？”

    “大人，您觉得这么处理怎么样？”

    林县丞模样十分谦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