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江寒举目望去,只见高台上站着十来个用草绳拴在一起的男性,手脚粗糙。 以一位满脸沟壑的老者为首,应该就是陶匠,台下还有十多号嘤嘤哭泣的女子,或许是他们的家人。 他们的穿着比起之前所见的众隶妾要好些,至少能够遮体, 神情也没那么绝望沮丧,其中几个年轻人似乎还对被当众叫卖十分不满。 靠近以后,江寒也看清了发生冲突的双方,一边是昂着头,趾高气扬的皂衣小吏,身后带着几名一脸横肉的持剑随从,也不知道是谁家的。 他的目光又转向了冲突的另一方,眼中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那是一位眉目俊朗, 儒雅斯文的白衣青年,竟然是他寻找了许久的卫鞅。 候嬴低声对江寒说道:“江兄,那个年轻人,是丞相府上的中庶子,名叫卫鞅。” 江寒笑着点了点头,他找了卫鞅这么久,当然认识他,不过江寒并没有急着出面,而是站在一旁继续观看。 卫鞅的动作似谦谦君子,但说起话来,却如唇枪舌剑般犀利。 “吾等都是讲道理的人,这笔买卖是我先出手的,已经和商贾谈好要平价赎买这些卫人,可你作为后到者, 却威吓商贾, 要他贱卖于你,这成何体统?” 江寒不解的看向候嬴, 小声询问道:“这些不是赵国工匠吗?怎么是卫人?” 候嬴解释道:“上一次赵国攻破卫国八十三座城邑, 掳走了不少女人和工匠。” 江寒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批陶匠先是被赵人抢走,如今又被魏人抢走,真是命运多舛。 只见那小吏一脸的不耐烦:“谁管你先来后到,在安邑做买卖,一向是身份高者得之,吾乃司马府上的匠作吏,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和我争买?” 说完,便一甩手,亮出了腰上坠着的一枚雕刻熊形的桑木符节。 如今司马府的主人,正是在安邑如日中天的庞涓,在魏国的官制中,司马是等同于上大夫,仅次于丞相、上将军的朝廷大臣,位高权重。 庞涓乔迁新居,刚好需要一批陶匠来制作所用的器具。 那司马府匠作吏亮出了身份, 卫鞅愣了一下, 却并未退缩,只是语气稍缓, 他拱手道:“原来是尊吏,敢问这些卫人若是进了司马府的匠作坊,要多长时间才能恢复自由身,返回故土?” “返回?别想了,入了匠作坊,就是司马大人的隶臣,非但一生一世要为司马大人效命,且匠之子桓为匠!世世代代不得脱籍!” 说完,他便不理会眼前碍事的青年,踱步到那些卫人身旁,检查有无残疾疫病者。 此言一出,台上的卫人们心有戚戚,而台下的女子家眷则哭得更伤心了。 这时代的人,也讲究安土重迁,对背井离乡,老死不能葬于蒿里是十分排斥的。 卫鞅面露不忍之色,他先转过头,对隶商道:“子产曾言,郑国国君曾与商贾盟誓:尔无我叛,我无强贾,现如今此有人强买于你,请想想子产之言,小国不能任意屈从大邦,商贾小人亦如是!” “何况,仁者以财发身,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 “这些卫人还想归家与族人团聚,若是被强留在安邑为工匠,那就一生都不能再回故土了,请发发善心吧,切勿答应卖给他。” 隶商开始犹豫不决,他似乎已经被卫鞅说服了,但又畏惧那司马府中的小吏的蛮横。 江寒在一旁听得微微点头,卫鞅果然名不虚传,不仅言辞得当,典故信手拈来,面对嚣张跋扈的小吏也能不卑不亢。 唯一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制定了严苛秦法的卫鞅,竟然也曾有一颗仁心。 不过话虽如此,但他对那些陶匠,也是势在必得的。 江寒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人群中钻出来的一个白衣少年,嘴角微微上扬:“这丫头怎么跑来了。” 他决定继续看看,若是卫鞅成功说服了司马府的匠作吏,就再作打算,若是不能,他就要在这笔买卖里横插一杠了! 却见卫鞅说服商人后,又过去拉着那匠作吏的手道:“两倍,我愿意出两倍的价钱,赠予尊吏和司马府匠作坊,赎买这些卫人!请放手一次吧。” 说罢,他殷切地看着匠作吏,只等对方击掌成交,听到白衣青年要用两倍价钱赎买,围观的众人叹了口气,纷纷议论这年轻人出手真是阔绰。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