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耳饰-《斯人若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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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渺渺不知梁溪何意,骆承川却一清二楚。

    金巧将二人送到楼上的一间独立画室,站门口耐心嘱咐他们:“要什么,就打这边的内线,我们会送来,画笔、画板我们也会帮你们去买,如果你们有需要的话。”

    “不必了。”骆承川小心翼翼地把背上的画板架好,就那么转过脸来婉拒:“画具方面,我助理有带,应该够用。”

    “那好。”金巧也不强求,说了声有要求就提,就替他们把门关上,自己出去了。

    须臾,

    外面传来金巧凉鞋踏在木制阶梯上的声响:哒——哒——哒——缓慢地有序地。

    听声渐远,骆承川拉一下薛渺渺袖子,后者长吁落座。

    他弯腰拿起方木桌脚下的水瓶。

    一道倒水声。

    温水被悄无声息放置薛渺渺的跟前,

    瓷钢杯里热气袅袅。

    有风从窗口里散进来,带来一片阴凉。

    薛渺渺说:“老板娘刚刚的口音里确实有无锡那边的调调啊,我妈有一阵子为了工作,特地请了一个家教练了整一个月的无锡话,我听不错的。”安静的片刻里,薛渺渺依然对金巧的语调保留意见。

    骆承川点出真相:“不出意外,这个叫金巧的女人,应该就是无锡人。”

    无锡……

    梁溪……

    拿出手机,连上数据,薛渺渺擅用搜索,果然看见了“无锡古称梁溪”的语句。

    略一思索,薛渺渺心内有了不少猜测。

    想想又觉得不对:这金巧和她的丈夫不同于以往的被拐卖者与拐卖者的身份。她很温顺,长条身材且不瘦弱,一看就没受虐待。且看她言行举止颇为沉稳,应当是能在家里说得上话的。可如果她是嫁来里山的,又为什么对于自己的家乡支支吾吾。家乡的古称,过了十二年之久,脱口就出,一问,却又抵死不认。

    薛渺渺感到自己面前像是有一层薄薄的雾,她明明束手无策,却莫名地笃信自己清楚这个中缘由。

    咬着唇瓣,坐在原处,拧眉思索。

    方才上楼前,全程是薛渺渺和金巧“公关”。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骆承川看得更多:“薛小姐,你注意没,在说梁溪之前,金巧曾叮嘱过我们过十二点不要外出,以免遭遇危险。而这危险的内容,她却戛然而止,你应该没注意到,她当时在看谁。”

    “谁?”

    骆承川演示了一下:眼神由远收近,打了两个点,也就是停顿了两下。

    陆霄他们从北门而入,去的是另一个艺术聚集地,南门这里的,只有骆承川、薛渺渺他们。而当时,在场的外来女性只有两个:于静、薛渺渺。

    这就是那两个点。

    “于静和你。”直接干脆的一道声音。

    “这个我真没注意。”

    “你当然会有倏忽,因为你那时候盯着那则通知,拧眉思索,加上金巧的目光不带威胁性,很容易被认作是平常一瞥。”

    薛渺渺回忆了一番:“我记得她当时说到危险时,是看了我一眼。你一提点,我就清晰了些。是,这道目光太不经意,我以为是平常而已。这么说来——”薛渺渺倏然把见金巧以来的小细节串联起来。

    她把他们带到告示那里,在说到危险的实质时,看了于静和她一眼,诶,当时似乎还有一道陌生的目光袭来。

    好像是金巧的丈夫!

    也就是说,金巧是受到了眼色的胁迫,才终止了吐露。

    这样就通了:“金巧没说完的那句话应该是:尤其是你们女孩子,更容易遇到危险……对不对?”薛渺渺征询骆承川的意见,后者点点头。

    透过热水的气泽,骆承川想了想说:“不过,这一切也都只是我们的推测。金巧究竟是不是被拐卖的来的,还有待观察。”

    “那看来我们俩来对了地方。”

    美眸轻眨,薛渺渺开始期待稍后的查访。

    他们这一行人,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寻找人贩子的老巢,从而救出a城和其余城市中遭逢不幸的女人。

    a城的事情,大家都有目共睹了——那群渣滓反侦察能力简直可与太阳肩并肩。

    所以陆霄说了,这回,警方也要来一次反套路。

    “不找人贩子的踪迹,而是优先通过可能的受害者,找到曾经买过妻子的家庭。被拐女子基数庞大,只要人贩子脑袋没坏掉,就不可能单单把这些妙龄女子当‘后宫成员’使用。赚钱才是第一要义。”

    分开时,陆霄的那番话,犹然在耳。

    把瓷钢中渐渐转凉的水温吞喝尽,薛渺渺开始整理随身物品。

    骆承川的画具,素描纸张,还有她自己带的几件衣服都装在她随身的布包之中。

    她这边忙得不可开交,骆承川也没闲着:黑色登山包内拿出几件薄薄的t恤,豆腐块一样放至床尾。一张里山的地图摊开,放床上。地图旁边就是手机。

    倏然。

    骆承川和薛渺渺身边的手机一齐嗡然一震。

    两人一道拿出来。

    手机里是一则陌生的短信,上书:各位勇敢的敢死队员们,我们限你们在二十四小时内离开里山,否则,你们会亲眼见到同行者的锐减。

    第一枪,半个小时后。

    半秒,短信自动删除,杳无踪迹。

    几秒的震撼,薛渺渺手指飞动,迅速给a城同事去了条短信。

    短信被人中途拦截,始终无法发送出去。

    “请不要试图挑战我们的耐心,诸位的样貌、年龄、家境,包括现在使用的手机号码,在诸位踏足里山的时候,就已经被我们获得。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你所疑惑的内容十分简单——”

    “——a城的内网已经被我们攻入。”

    “你是谁?”

    上一条陌生短信再次消失殆尽,新的内容好心地回答了薛渺渺的短信。

    对方言辞之中的挑衅意味非常浓厚:“一个”文字出现,转瞬即逝,“引你们来此作客的欢迎者。”

    “我等你们很久了。”七个字落下,薛渺渺手机中所有的短信瞬间消失。

    犹如一个暗中的魑魅,在晦暗里,将一切玩转于鼓掌之中。

    一滴冷汗沿着薛渺渺的额头流下。她不死心地又发出几个字,“是因为陆霄吗?”

    “是。”新的回复,大方至极,宛如一盏高高在上的明灯,点名道姓地拨开一切疑云。

    之前关于孟潇潇以及吕静能够轻易脱逃于魔掌的疑惑,也在这一瞬间,拨云见月——原来,这两个千分之一的幸运儿,只是如今手机那头不知姓名的‘欢迎者’所给出的诱饵。一步一步,诱引着三年前洵郁案中,端掉其老巢的警探们坠入黄泉。

    “挑衅、报复。”眼一颤,薛渺渺看向骆承川。

    刚刚的那一来一往,虽然发生在薛渺渺的手机里,却被那位‘欢迎者’以某种技术呈现给了所有来里山的警员们,包括骆承川。

    骆承川举起手机,手机上的信号格子滴血未剩。

    他说:“薛渺渺,距离他所说的半小时,还有十五分钟。”

    ·

    装扮成艺术家的身份前来里山,是陆霄和局里商议过后一致同意的办法。因此,在来的时候,大家都各自背上了自己角色的相应行囊。

    里山这里的艺术聚集地,不仅仅等同于薛渺渺和骆承川他们如今栖息的这个棠眠小庄。像是陆霄、杨蔓他们,以及其余五个刑侦队员所在的风铃、极野小庄也很出名。是以,那些鸡零狗碎的东西都不必带,只消付款,服务人员就能完美满足要求。

    这,也为本次的出行带来了大大的便利。

    薛渺渺捧着手机坐在骆承川的床畔:“有一点,我觉得很矛盾。”

    骆承川瞥一眼薛渺渺的愁容,心下了然,“是……案犯的手法,对吧?”骆承川说。

    薛渺渺抬起脸来,嗯了一声。

    她考虑得很透彻:假如一切真如那个‘欢迎者’所言,初到里山的他们,瞬间被人掌握了所有的信息。那么——

    他们为什么还活着?

    “这群匪徒很聪明…把电话卡掰断。”一边打开手机,毁掉电话卡。骆承川一边露出了一个狡猾的笑容。

    薛渺渺跟着做,耳边传来骆承川独特的嗓音。

    他分析道:“对方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杀我们,我看,并不是什么猫捉老鼠的恶趣味,而是……对方根本就对我们的长相、年龄、甚至现在所在的地方,一无所知。”

    “换句话来说。”骆承川看向薛渺渺,唇角一挑,大胆猜测到:“他们只说了一句实话:他们确实攻入了a城警局的网络,但很可惜,被怼了回来。刚刚我们的手机卡无法跟a城联络,就是最好的证明。”

    “电话泄露也很好理解。进艺术庄之前,陆霄为了以防万一让我们不使用手机,进来庄园后,为了彼此通信,我们大家才小心开机。匪徒既然能攻入警局网络,那么,通讯公司的应当也不成问题。何况,就目前来看,匪徒在a城,旁系复杂。”

    龙潭虎穴,这一刻薛渺渺才切实体会到洵郁当年所经历的一切。“那我们逃不逃?”

    “逃又怎样,不逃又怎样?”骆承川问。

    “逃,就容易出现在匪徒的视野里,艺术山庄,才来又走的人肯定是猎物。不逃,对方能很快找来,瓮中捉鳖。”

    “那我不逃。”骆承川说。

    “啊……”

    “我的意思是……”骆承川推开室内的窗,转眸看向薛渺渺,“我在这里,你走。我替薛小姐掩护。”

    “这不是电视剧里谁和谁必须要先保一个的问题。”薛渺渺盯着骆承川。

    后者将车窗推至最大,观摩着后院里的状况,语气稳而有理,“但薛小姐是我朋友。”倏然一转身,他看着薛渺渺的脸,握住她的手,眼里是信任。

    薛渺渺匆忙盯着他,

    他鼓励道:“而且,我觉得,逃跑这件事,如果小狼狗来的话,应该会更稳当一点。”

    和他成为朋友过后,一开始生疏,后来熟络。陆霄忙手上这个案件时,一直是骆承川掐着饭点来跟她一块吃东西。有时候会聊天,聊吾生大大的推理时热血澎湃,忘了时间,于是午饭就赶得不行。那时候,他就会叼着根牙签,在她对面笑着说:“小狼狗,你吃慢点。”

    “我都说了,我不叫小狼狗。”

    “那就不叫小狼狗。薛小姐跑起来也是很快的,不像骆某,腿疾还没好利索,到时候拖人后腿,何况……”

    骆承川点了一下薛渺渺额头,她下颌微抬,眼神在他讲话的当口,微微发颤。

    他晓之以理:“我知道薛小姐常年蜗居在实验室,对野外生存技巧很不娴熟。但我骆承川是个大男人,就算被抓,最多是被关押起来。而且凭借我多年野外经验,逃出来应该一点问题也没有。但薛小姐是一个女人……”

    讲到这里,他微微一顿,补充道,“还是个在我看来,非常可爱的女人。”

    薛渺渺受过各式各样的夸奖,但这回,鼻尖泛酸。

    她知道孰轻孰重,也很讨厌电视剧里那些女主角死赖在男主角身边时表现出的那种毫无用处的生死不弃。于是一咬牙,狠心不磨叽。“好,我走。”她答应他。“我会安安全全跟你再次相见。”

    想了一秒钟,她眼一抬,落他脸上,倏然地摘下自己的耳饰,攥入骆承川的手心里。“记得还我。”

    言毕,

    她转身,翻下窗台。

    ·

    骆承川等她走了,反身回去,将包里的护腕戴在手上,把女人临走前给的不明意味的耳饰放在明黄色的休闲裤里,翘着二郎腿,气定神闲地坐在床边。

    门外此时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

    男人唇角一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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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渺渺在后院的一口废井里过了一天,期间,她听到了楼上骆承川跟人打斗以及被带走的声音。

    当天,艺术庄附近没有枪声,那些偶然从后院经过闲聊的职员们也没有提起里山有什么枪杀案。

    一切正如骆承川预料的那样——虚张声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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